令羽

一个沙雕

【番外】Too Tough to Love 中

黑塔高中生存指南的番外

普奥only

道德败坏ooc文笔诡异警告


⚠️严重心理问题描述警告⚠️

(包含焦虑,自//毁倾向,抑//郁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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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正式上课日已经结束,在正式的温习假期到来前只有零星的补课还在进行,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自修时间,因此诸如高三一班众的尖子们大多都会选择提早留家温习,不过还有人会为了和同学们聚首而回校。


“别打了。”亚瑟抢了弗朗西斯的电话,“不回来就不回来吧,罗德里赫和路德维希不是也没有回来吗?他们几个逃课回家读书也是常事了。”


“不是——唉。”弗朗西斯苦恼地抓挠着半长的头发,“他昨晚对我说了明天见。”


“可能他想休息一下吧。”


弗朗西斯看向远方的安东尼奥,发现他也看着自己。


“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对劲。”


安东尼奥点头,他身旁的佩德罗冒出头来,神色同样凝重。


“唉。”亚瑟扶额道,“走吧,一起去找他。”


几人后来所见证实此刻作出的决定无比正确。


弗朗西斯一行人跑到基尔伯特住处时,罗德里赫在罗维诺陪同下亦焦急万分地赶至——智能冰箱的关门警告已经响了很久。尽管罗德里赫竭力压下慌乱,他要解开大门电子锁的手抖得按不稳指纹锁,连用上另一只手扶着也无法使门锁成功感应,而要罗维诺抓着他的手按下才能开门。


大门打开的一瞬,所有人都没能马上走进去。门内的空间像是向世界之外坍塌了,只有尖刺的警报声提醒他们门内仍是有形的空间。


“基尔伯特。”


罗德里赫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跌跌撞撞地踩过门槛,呼喊着心中的名字。


“基尔伯特——”


冰箱霜色的光芒出现眼前之时,罗德里赫直向那道光追去,冷不防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绊倒。他撑起上身,就着寒光看去,心念着的身影如同过夜的雪,湿漉漉地凝固在地板的角落,身上落着黑色的斑驳污迹,有印开的、抹开的、喷溅的、滴落的......唯有靠近去看,他才发现污迹只是被冷白发蓝的光化去了鲜艳——那些明明都是红色的,红得发腥。


罗德里赫不知道自己竟然能一瞬间失去所有力量,却在下一秒像丧尸那样全身鼓起强力的冲动。他艰难地抱起地上的人,扯着这辈子最难听的声音嘶吼。


“叫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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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的诊断罗德里赫半个字也不想听,但理智为他自动记下了。直到医生离开之前,他没有发出过一个音节,只是凝视着那张红与白对比强烈的脸容。


“罗德。”罗维诺小心翼翼地问,“你需要我们留在这里吗?还是要找其他人——”


“谢谢。我留在这里可以了。”他下意识地补上,“别告诉——”


要瞒着谁?每逢大小意外,哪怕只是他不经意划伤指头,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养成了要立刻藏起伤口的习惯,尽管伤势根本无伤大雅。


但现在的情况下,合理推断,只有两个人不能知道这个消息。


“别告诉其他人。尤其是伊莎贝塔和路德维希。”


“伊莎贝塔?你真的不用——”


“不用她担心。我们会没事的。”


其他人闻言,嘱咐几句便散去了。安东尼奥是最舍不得离开的,要佩德罗和罗维诺一人一手地拉他出去,弗朗西斯则是从他们家门走出去以后便一言不发,双目呆滞,像陷入什么梦魇中,任由亚瑟握着他的手腕带着他离开。


好奇怪。罗德里赫想。自己在这一刻居然很冷静。


其实不然。


他不冷静。他能感到脑中的屏障将所有慌乱推向后了。那些慌乱的情绪变成一条银线顺着后脑滑下脊骨,直到尾椎。


「滋」


像触电一样,身体肌肉一秒间绷紧又放松,像他们各自有了自己的心跳。


他的眼睛依然没离开病床上冰封一样的脸容。他明明还有呼吸,却完全看不出生命的迹象。诡异的差异。这不该如此。


那种令人晕眩的感觉来了。


空虚感泛上他的前额和眼窝。他已经记不起母亲的模样了,唯有被迫分离时她盖住自己双眼的触感依然停留在眼前,仿佛一只幽灵的手。罗德里赫知道他的脑袋只是在模仿昔日的温柔——也许它其实做得不错,但罗德里赫无从判断。这样的触感失去了与母亲生活记忆的支撑,在他意识里,只留下陌生的、可怕的异感,除了成为他逃避现实的借口,毫无安慰可言。


罗德里赫执起了基尔伯特的右手。他的右手总是发力握紧的,哪怕他现在意识不清,虚弱无比。这个习惯早被他刻进骨里,因为他要尽可能自如流畅地运用这只手,而不是那只为人诟病的左手。唯有在二人独处时,他为自己摘下眼镜按摩眼睛时才用左手,动作轻柔自然,暖意自指腹散发,揉走他眼前的薄雾。


可现在无论是哪一只手都太冷了,他已经把基尔伯特的双手放在被子里很久,却都没有暖起来。


基尔伯特嘴唇上的伤口已经有深红的血块结固,勉强止住血,新敷的白色药膏围住血块,如新落的雪。他的嘴角和下巴还有未抹去的血迹,已经干成褐色的斑点,轻轻一刮就能擦掉,但罗德里赫没来由地不愿抹去这些污迹,认为这样如同抹去了基尔伯特不久前的惨状。


也抹去罗德里赫自己的过错。


他于是反复地看了又看,再看,再看,直到那几点污迹的形状被白光框起,脱离了基尔伯特的脸,刻到他的眼中。


“......先生?”

“埃德尔斯坦先生?”


“对不起。是的?”


“探访时间已经结束了——”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


思绪被打乱了。罗德里赫无所适从地站起,呆愣地看着床上的基尔伯特。


到底怎么了?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然阻止不了他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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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里赫正式作为贝什米特家一员出席宴会的第一夜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本不应该是什么能被他的脑袋记着的东西,关于贝什米特家的一切记忆都被他年幼的心灵视作病毒排斥,因此被纳入为贝什米特家对他而言从来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该夜特别在于,那是他真正信任基尔伯特的开始。


当时也是初春,庄园的温室里换了新花,家主便邀请亲朋好友到庄园一聚。此前,原本被极力压下的、有关于罗德里赫这个私生子的消息随着其父妻子突然死亡的消息流出,许多人都抱着好奇心来看这个得到贝什米特家主青睐的孩子长什么模样。


这个时候,路德维希已经宣布为贝什米特家的第三继承人,巨额的财富和权力正式与旁系亲属切割开来,作为家臣的基尔伯特和罗德里赫自然受到各方刁难,当中罗德里赫格格不入的模样使他更招人憎恶。果不其然,要出席宴会之前,他又被人陷害了。


他仅仅是和基尔伯特分开了一会儿,基尔伯特只是被长辈叫走了一瞬间,虽然后来想起,那一瞬间大概也是被安排好的。在贝什米特庄园之中根本没有意外,罗德里赫常常怀疑自己的母亲当年成功出逃也是被安排好的,毕竟一个孕妇怎么逃得过受过良好训练的保镖和雇佣兵?也许他们母子是被刻意放走,当作消灭虎视眈眈的外戚的陷阱养着,到作为陷阱的价值用完了,留下一个好操控的孤子,又有新的用途了。


总之,罗德里赫连推走自己轮椅的人是谁也没看见。他就那样突然被扯进黑暗之中,再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在一所发臭的仓库里,四周只有一盏手电灯,没有他的轮椅。罗德里赫记得自己连一口气也懒得叹出声,便开始找寻脱逃的办法了。当晚他要在众人面前演奏肖邦的幻想即兴曲——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表」演,他知道来人要看到的,是自己的模样仪态,最后才是他音乐的天赋。那些所谓的贵族当中不懂乐理者多得很,但他们能走进庄园,便必然至少精通一道——权术之道。他要表现的,就是自己在这场权力游戏里的位置和功能。


仓库大概是未来得及被整修的木屋,存放于此的物件已经几乎被搬空,徒劳地挂了一个牌子标记这里曾经放置了什么东西。仓库的门自然被锁上了,还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庆幸的是,他很快便从房顶上找到一个缺口,要是他能爬上附近的木箱,应该就可以够得上并逃出去。


重点是,他要能爬出去。


罗德里赫的双腿本来是能走的,但被强行从母亲身边带离以后便突然变得无力。不过几年过去,他渐渐能靠扶着支撑物站起软绵绵地走两步,也能踩下钢琴踏板,这让罗德里赫明白自己的双脚并非突然瘫痪,而是有好转的可能性。


不得不试一试了。


他记得自己咬着牙用双手爬到木箱旁,要借木箱撑起的时候,腐朽的木头却被压碎了,让他整个人狠狠地往前摔去,手指甲缝里还有木碎插进去。一个木箱坏了,他便试另一个,但接连试了五个箱子,每一个都无一例外地被压坏了。


眼前无端一闪。


“啧。”


恼人的异感总能适时出现,挑战罗德里赫忍耐的底线。


现在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敲开仓库的木门。这扇木门的木材和箱子一样被腐化了,但它也被木箱板厚了至少十倍。正常人可能可以一脚踢开这扇门,但罗德里赫只有一双手。


他于是咬着手电筒,开始徒手挖开木门腐朽的层板。他把十指指甲压进裂缝里,用力向下扯去。开始时,他可以剥下一大片的木材,但挖得越深,木材受潮的程度越浅,他渐渐只能挖下一些木碎,细小的碎片一片片嵌进他的指甲里,扎得他十个指头血肉模糊。


然而,疼痛总可以使罗德里赫清醒。


记忆到此有「啪嚓」一声。


他记得自己突然便从木门内跌了出去,连同门外的障碍物也被撞开。抬头一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宴会大概已经开始了,但这不要紧,他的表演在宴会中途。


突如其来的晕眩感袭来。


罗德里赫握紧了拳头,指头的伤口被木刺深入,瞬间逼他睁大眼睛。


在赶忙回去宴会厅时,罗德里赫只记得一件事——他需要一件新的礼服外套,也许要用热毛巾擦去脸上的汗水。到宴会场地的路上半个来闹事的人也没有,夜园幽静,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地跳动,催促他赶快回到会场,因为这一晚决定了他以后的命运,他不能损失这个机会。


到宴会厅偏门时,那里正正有一件燕尾服外套。罗德里赫想也许是哪个贪玩的孩子脱掉衣服去玩耍了,便趁机将外套穿上。每扣一颗纽扣都是酷刑,指尖的木刺被他的每个动作压得越来越深,直到尖刺的锐端几乎全然没入伤口——他是故意这样做的,因为木刺脱落后喷涌而出的血会使他的神智更不清醒。


在他扣好最后一颗纽扣时,基尔伯特和尤利娅的四手联弹结束,贝什米特家主洪亮的声线已经开始将他的存在介绍予来宾——


“......感谢上帝的恩赐,这个流落在外的小男孩,现在终于回到我们的怀抱之中。他有着不可思议的音乐天赋,大家不如来欣赏一下他的演奏吧?”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偏门,昂首阔步走进所有人的焦点里。他是在事后才记起那些视线多么灼热,但那一刻的他视线内只有那台钢琴。只要将一切倾洒于那台钢琴上,他就能获得胜利。


“亲爱的罗德里赫,你要为我们演奏什么?”


应该是幻想即兴曲的。但指尖的疼痛激发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他想哭喊,想嘶吼,想不顾一切的捣乱,用最恶劣的语句指骂眼前所有人。


“罗德里赫?”


负面的情绪被积压到极点,汗水如瀑布一样在后背洒下。


“冬风。”


舞台离人群很远,没有人能看见他回答时狠厉的模样。


“肖邦作。”


头两个小节响起。简单得过分的旋律还未激起波澜。窃窃私语的声音增加了,但罗德里赫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凛冬将至。


沉寂之后,便是爆发之时——右手从高音区向低音区扫荡,积压的音符化作冰凌夹杂于狂烈的暴风中,如箭一样击向宴会厅金碧辉煌的墙壁再反弹,从四方八面回击位于中心的演奏者。每一个音符经过金属的琴弦被放大成无间断的、震耳欲聋的攻击,敲在听众心弦上化为震耳欲聋的威压,也逐次强力镇压下罗德里赫心中无止境渴求嘶吼哭喊的冲动。


指尖的伤口使他痛不欲生。头脑中呼喊着警报的杂音越来越响,泪水就在眼皮之下几近要决堤而出。生理和心理的冲击折磨着可怜的神经线,太阳穴的血管突突地跳动,他却无法作声,只能用更重的力道敲击琴键,祈求自己总会彻底麻木,抹去自我割据撕扯的痛苦。


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每个指头都要在刺痛中分崩离析,每个音符逐渐发泄性地暴走,本来呼啸凌厉的冬日凛风逐渐变为沉重的雷鸣,压抑的重击与地面共鸣,每一个音符似乎下一秒就要坠出钢琴以外,与演奏者一同堕地。


罗德里赫合起双眼,拼了命将泪水锁在眼皮底下,让每一声绝望的呼告化为愈加低沉的音符,又凭理智试图将一切拉回正轨,然而稚嫩的双手早已无力再战,只能任由混沌而痛苦的乐声结作樊笼,将他困于这场无止境的自我凌迟之中,逼使他在血泪中一步、一步地迈向疯狂。


此时,一阵清澈的曲调缓缓绕开重重困锁,触及已近崩溃的灵魂。


如同雪花一般轻盈的音符落入混乱的风暴中,填补每一个哀求着被安抚的音节,回应每一次痛苦的呐喊,一丝一缕地自成的风暴,灵巧地引导风暴中快将崩溃的灵魂重获清明,迈向最终安宁的平息。


脱离乐谱的表演直到最后一节时,罗德里赫终于可以睁开眼睛——原本白色的琴键鲜血淋漓,那双与琴键几乎同色的手沾满了他的鲜血,就在身旁为他弹下收结的音符——


二,一,完。


他抬头看向自己,烈焰一样的红瞳竟可如雪一般平静,然而他染血的雪白双手又诉说着狂乱。


就在那一瞬间,罗德里赫感到前所未有地平静。眼前之人是血与雪的交融,纯粹得自然,他根本无需费劲便可以看清楚他的轮廓——他的轮廓,他的边界线条,就那样清晰地倒映在自己双眼里,无需再确定他的真实性。


演奏结束的三秒内,全场鸦雀无声,直到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如雷的掌声才响起。据基尔伯特很久以后哄骗路德维希时所说,当夜的掌声持续了足足两分钟,而在他的演奏期间被吓到而摔破的酒杯应该有二十只。但当刻的罗德里赫并没留意这些,他快晕了,身体的重量快无法支撑下去了。


家主微笑着向罗德里赫和基尔伯特走来,一手一边地将二人的肩膀揽住——在二人以后本来还有要演奏的人,当中有来宾的孩子也有贝什米特的孩子,但在那样杰出的表演以后上台简直与自取其辱没有分别。


家主在向所有觊觎他和他子孙地位者发出警告——在他手下,没有无能之人。


还敢在之后演奏的只剩下比他年幼的几个孩子,毕竟他们尚且可以用岁数作为借口。一个小女孩被大人推搡着走到琴前,却在见到钢琴的一瞬间尖叫起来——


“琴在流血!!!!!”


这时候所有人看向了二人,才发现罗德里赫的脸色苍白得过分。随着众人的视线向下,罗德里赫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双手——十个指头,没有一个是完好的,鲜血一直滴落到宴会厅红色的地毯上,因此一直未被发现。


“罗德里赫,你刚刚做什么了?”


“我不小心迷路了,跌进草丛里。”


“那就快去找你的祖母包扎吧。这双手要好好保护起来。”


“不用麻烦祖母了,我陪他去包扎就可以了。”基尔伯特轻轻执起了罗德里赫的手,“走吧。”


基尔伯特身上穿着的是比起他的身量稍小的外套,袖口难以察觉之处沾了一片潮湿的木屑。罗德里赫至此终于陷入恍惚之中,双膝也开始发软。基尔伯特察觉到他的异样,将他迅速扯离家主视线范围后把一只手架在他的腋下,另一手将他的手臂搭在肩上,转头低声与他道:


“靠在我身上。还有大概一百步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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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里赫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回到家中了。


家里一切还停留在基尔伯特被送进医院前的模样——罗德里赫短暂地离家出走时,家里一切都不出意料地被整理得很好,所有物品都在它们应在的位置上,唯有摆放位置从不固定的两台抽湿机并排缩在客厅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来者。


重新走入依然没有开灯的家里,罗德里赫仿佛还能听见冰箱的警报声。刺耳的声音锥子一般捅入他的耳道,像那夜没入指尖的木刺一般,疼痛得叫人麻木了理智,只想拼尽全力尖叫哭喊。


站在走廊以外,看着从厨房倾泻而出的乱局,罗德里赫不由自主地觉得晕眩。


收拾一下吧,他想。然而才踏出第一步,他便跌倒在地,双脚无力再起。


“不,不——”


罗德里赫用力握住膝盖板那块软骨,要压下麻痹闷痛的感觉,然而他浑身的触觉从来不听他指挥,只会像懦弱的逃兵一样把他绑在原地,不允许他面对任何困难。


“蠢货。”


他恼怒起来,趁着还有一丁点力气将脚背踢向墙角,白皙的皮肤瞬间红了一片。


“蠢货!!!”


双脚彻底停止回应他的指令。任凭罗德里赫怎样捶打,它们还是一寸不动。他甚至不清楚它们能否还感受到疼痛,因为那双腿寂静地瘫在地上,与身体其他还活着的部分割裂开来,自顾自变成了半具尸体,诡异地拖曳在他身下,如同一个怨灵。


坏了,真的坏了。


他终于停下无意义的发泄。无法再行动对他、对基尔伯特、对他们正在参与的计划都将会是致命的打击。他还远远不到可以使唤他人便能达成目的的地位,他没有这样的能力。


更糟糕的是,罗德里赫发现自己下意识想唤出基尔伯特的名字。


废物。他在心中唾骂道。发泡的废物。


厨房里那片狼藉还刺眼地躺在他眼前,星星点点的血迹和酒液远远传来刺鼻的腥味——这种时候,他竟然可以如此无能。


铺天盖地的晕眩感再次压下。他用指甲在腿上划下一道红痕,刮破的皮肤渗出血丝,刺痛使他回复一时的清明。


他必须重新站起来。他必须开始行走。


他努力回想自己是怎样重新开始行走的。自从当年夜宴直到现今,罗德里赫一直将自己锁进警惕的状态里以维持行走的能力,久而久之,这种走钢丝一般的心理状态便刻入潜意识,每一瞬间的快乐会提醒他灾祸的可能,每一瞬间的安宁会提醒他不安的现实。只要永远提醒自己身边一无所有,无可依靠,他便有能力靠自己站起。


罗德里赫用尽全身可以使用的力气灌进双腿,用力得从喉底发出低吼声。


是的,他真的很想活着。


罗德里赫以前也没意识到自己居然这么渴望活着。按道理说,他应该最不渴望活着——当一个人从外貌到经历都彻底成为他被厌恶的理由,这个人不想再活是合理不过的事情。


晕眩感越演越烈,仿佛在拉扯着他,阻止他走向前方——前方到底有什么?有什么是让这个窝囊脑袋不愿向前?


罗德里赫以指甲扣着木地板的缝隙,一点点将身躯拖向前。他想全心向前,但眼上的空虚感使他完全无法集中。他的眼睛不自觉瞟向客厅的四周——抽湿机的轮子原来卡了一张纸碎,大约是路德维希留下的;桌脚下有一些尘,留下一个灰色的四方框;木地板竟然有一个凹痕,不知何时撞出来——


他想再次以抓伤自己唤回注意力,然而晕眩感永远都在阻止他进行任何实质的行动。


“她已经死了!!!!!”


他恼怒地扯住自己的头发。


“我没有母亲!!!!!”


被呵斥的幽灵突然一愣,裹在他眼前虚幻的手松了一瞬。正当罗德里赫以为幽灵终于被压下去,她变本加厉地冲击他的意识,铺天盖地的晕眩感钳住他的咽喉、心脏,使他不得不伏在地上方能稳住气息。


“我没有母亲——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你没有母亲,你已经没有母亲了——”


喃喃自语逐渐化为碎片,变成嘶哑的哭号。


他像回到十年前令人绝望的那个夜晚,不同的是他没有钢琴,没有看客,也没有那个如雪一样少年为他梳开自制的樊笼——他唯一的退路因为他的无能和愚笨正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


自体发出的哭号没有声音,只有声带的振动撕扯着他的内脏,让他从头壳到心肺都快将崩裂。眼前的幽灵依然固执得叫人发狂,罗德里赫绷紧了十指,竟生出要将眼睛挖出的冲动。


生父的话如同咒语一般响起:「你的眼睛像你的母亲。」


是不是,只要拔出这双紫色的眼睛,他就能驱散她的幽灵?她已经死得够透的了,她为什么还要在他的意识中纠缠不休?她——


罗德里赫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咒骂自己的母亲。


那是生下了他的,为了救他而死的母亲。


幽灵依然裹着他的双眼,徒劳地企图阻拦他看向刺眼的一切。他死去已久,就连轮廓也模糊不已的母亲以这种最诡异、又最合理的方式停留在她所爱的孩子心中,依然想将他保护在危险之外,尽管现实根本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但这个幽灵什么也不知道。她只是尽责地保护她的孩子,待他仍同四岁幼儿那般,轻柔地、温和地,把会吓到他的一切驱离,当中包括了疼痛、黑暗、悲伤......


她仅仅只是察觉到孩子的惧怕而已。


“妈妈......”


罗德里赫在失去母亲的十四年后,第一次呼喊出这两个音节。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如同他渺茫的印象里母亲曾有过的声音。


“妈妈,我可以怎么办.....”


记起来,快记起来。


快记起你的母亲到底是何模样的,记起她是如何亲吻你,如何拥抱你,如何保护你。


一个轮廓逐渐在迷雾中成型。那是一个瘦削矮小的女人,但她永远温柔地笑着,永远会在孩子哭泣时伸出手,用温暖的手掌托起脸蛋,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然后轻声说:


“不要伤心,亲爱的罗德里赫,你的母亲永远深爱你。”


隔着十四年光景,罗德里赫终于重新记起那个他曾垂手可得、却在灾难困厄之中被重重伤痕掩埋的答案。


“亲爱的罗德里赫,你永远是我最爱的人。”


“亲爱的罗德里赫。”


“亲爱的。”



——————————————————————————



~未完待续



强烈推荐大家去听一听肖邦的冬风,感受少爷的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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